無道文彧。

「殺了你們！殺了你們！」

「我們都活不下去了，你們怎麼能活著！」

柳炎鋒眉眼半斂，淡淡的說著：「我出生的時候，正值魔族內部大混亂的時期，戰亂四起，互相殘殺，魔的醜劣根性完全的爆發出來。晚上無法睡得安穩，早上就算在自己家裡也要提防有人會衝進來亂砍一陣，是一個恐慌不安定的時期。而我，就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，但我沒有陷入瘋狂。相反的，我很害怕。

「後來我們家裡斷糧了。一開始還撐得下去，但幾天後實在是餓得不行了，甚至要吃土充飢。在找不到食物的情況下，那天，我媽把我哥抓了起來，當著我的面直接把他給吃了。沒錯，直接撕開吃下去，連一點猶豫都沒有。

「當時我明白，我媽已經瘋了。再不設法逃開，下一個就會是我。於是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來，沒命的跑著。雖然街上很危險，尤其是對我這樣一個幼小又沒有自保能力的傢伙來說，但比起被不認識的人殺死，我更不想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毫不憐惜的吃掉。

「我哥死前的畫面一直在我的腦海裡面盤旋不去，我只要一閉上眼睛，他尖叫著被撕開的恐怖樣子就會浮現。在我逃亡而有幸不被殺掉的每一個夜晚，我惡夢不斷，我哥揮舞殘缺不全的手臂，用他僅剩的一隻眼睛盯著我，像是在問我為什麼不救他。可是我怎麼救他？我當時根本是嚇到動不了。我怎麼救他？」

柳炎鋒揉了揉太陽穴。韓瀟暮看著他，沒說話。

「後來我還是被抓到了，不過不是被魔，是被人類抓走。當時我又累又餓，痛苦得不得了，老實說我覺得就這樣被殺掉也好，反正就算他們沒抓我，最後我也是死路一條。他們把我抓到一個類似實驗中心的地方，有很多穿著白色大衣的人類走來走去，好像在忙什麼。我被放到一個平臺上，四肢被綁著，不能動彈。他們用什麼東西刺進我的身體，我痛得大叫，但他們看也不看我一眼，繼續互相討論著我聽不懂的話題。我有些害怕，因為我不知道他們要對我做什麼。

「然後我看見她。」

柳炎鋒輕輕的勾起了嘴角，抹了抹臉。

「她是誰？」韓瀟暮問道。

「她是我的光。」

「這孩子交給我吧。」女子說道，指指被放在平臺上的幼小魔族。

「咦？組長？」周圍的人有些驚訝。

「怎麼了？不行嗎？」

「組長，您是要……？」

「帶回去養養看，做一點小實驗。」女子笑道。

「組長，不行的！他是魔族！」小組成員慌忙阻止。

「魔族又怎麼樣？」女子哼了一聲：「我相信若給他好好的教育，他就不會危害他人了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不用再可是了，把他交給我吧。」

「……是！」

於是年幼的柳•伊希萊特就這樣被魔族研究中心的組長給撫養成人。她幫他起了個人類的名字，給他良好的教育，傳授他各種知識。一開始的柳很害怕，畢竟他面對的是父母長輩們告誡過千萬次的、十分危險的人類，但她是如此的溫柔，全心全意的愛他如她自己的孩子般，漸漸的，柳開始忘了兩者之間的隔閡，甚至常常會忘了自己是魔族，以為自己是人類。每晚睡覺時他也慢慢的不再做惡夢，取而代之的是美夢，總是會夢見她溫柔的笑，將他抱在她的懷中。他開始依賴並依戀她，覺得生命最美好的事也不過就是能跟她在一起，一直到永遠。她是他的光，給了他溫暖，照亮了他身上的黑暗。

然而好景並不長久。那天她出門辦事情時，被仇視人類的魔族殺掉了，屍體被撕成碎片，被任意棄置荒郊野外。

消息傳到柳這裡時，他的腦袋一片空白。

當他清醒過來時，他發現自己拿著一把刀，站在遍地屍體之間，周圍都是血，連他身上也是。

他意識到自己殺了一批魔族。他們是他血緣上的歸屬，卻在情感上，已成敵人。

「我推測我當時是瘋了吧，從她的家裡一路跑出來，循著潛意識一路回到了我老家附近，見會動的東西就砍，不看是誰。等我恢復意識之後，我看著滿地的屍體，突然看見有個似曾相識的魔族。」柳炎鋒說道，語氣平淡。

韓瀟暮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是誰。

「那是我媽。我殺了我媽。」

20140714 1495字